土家族民間信仰與文化——蛋崇拜

第三章 蛋崇拜
　　在土家族民間習俗中，一枚橢圓形的雞蛋，竟蘊含著神秘超凡的力量。以雞蛋為中心，形成了種種有趣的民俗事象。
　　一、蛋俗生殖崇拜的起源
　　從土家族傳統(tǒng)習俗的觀點來看，雞蛋與葫蘆一樣，是一種繁衍人類生命的寶物。雞蛋繁衍生命的信仰，可以追溯到遠古殷商族卵生人的觀念和神話。殷商族以鳥為圖騰，所以奉鳥卵為生殖崇拜物，簡狄神話便是這種崇拜的產(chǎn)物?！渡袝?middot;中侯》、《詩經(jīng)·玄鳥》、《楚辭·天問》、《史記·殷本紀》、《太平御覽》、《竹書紀年》、《白虎通義》、《呂氏春秋》、《淮南子》等眾多典籍，都載有簡狄吞卵神話，可見其影響深廣。茲錄有代表性的幾種：
　　天命玄鳥，降而生商。
　　殷契，母日簡狄，有娥氏之女，……三人行浴，見玄鳥墮其卵，簡狄取吞之；因孕生契。
　　契母簡狄者，有娥之長女也，當堯之時，與其姊娣浴
　　于玄丘之水，有玄鳥銜卵，過而墮之，五色甚好；簡狄與其姊競
　　往取之，簡狄得而吞之，遂生契焉。
　　以上三種記載都表明，殷始祖契被視為卵生?？梢?，殷人是信奉“卵生人”觀念的。所以《尚書·中侯》說“契之卵生”。
　　在歷史的長河中，“卵生人”的觀念產(chǎn)生了廣泛的影響，有關“卵生人”的神話和傳說一直綿延未絕。《山海經(jīng)·大荒南經(jīng)》說：“有卵民之國，其民皆卵生。”郭璞注：“即卵生也。”《山海經(jīng)·海外南經(jīng)》也說：“羽民國有其東南，其為人長頭，身生羽。”郭璞注：“能飛不能遠，卵生，畫似仙人也。”晉代張華《博物志·異聞》載有“卵生人”的傳說：“徐君宮人娠而生卵，以為不祥，棄之水濱，獨孤母有犬名鵠蒼，獵于水濱，得所棄卵，銜以東歸。獨孤母以為異，覆冓之，遂敖成兒。生時正偃，故以為名。”漢代，司馬遷《史記》中也錄有“含始吞赤珠而生劉邦”的傳說。至清代，《清太祖武皇帝實錄》還記有“卵生人”的變異神話：“長白山，山高地寒，風勁不休，夏日環(huán)山之獸，俱投憩此山中，山之東北布庫里山下一泊，名布爾瑚里。初天降三仙浴于泊，長名思古倫，次名正古倫，三名佛庫倫，浴畢上岸。有神鵲銜一朱果置佛庫倫衣上，色甚鮮妍。佛庫倫愛之，不忍釋手，遂銜口中，甫著衣，其果入腹中，既感而成孕……后生一男，生而能言，倏而長成。”神話整體情節(jié)與簡狄吞卵生契相同，只是把鳥卵換成了朱果，仍屬“卵生人”神話類別。
　　這些在歷史上屢屢出現(xiàn)的“卵生人”神話與傳說，使“卵生人”觀念影響廣泛。土家族也受到這種“卵生人”觀念的影響，產(chǎn)生過類似的神話和傳說。土家族關于人類起源的神話，就包含“卵生人”的觀念。很久很久以前，天地混成一團，無天無地，一片黑煙。突然一陣狂風，將黑煙吹散，飄來一朵白云，白云里有蛋，蛋白似天形，蛋黃似地形。蛋裂開，跳出一個姑娘，名叫卵玉。卵玉就是土家族的祖先。她見天地粘連就用箭將其射裂開來。天地分開了，才有了世界。這則神話，由“卵生人”擴大到“卵生宇宙”的觀念，使“卵”具有了超乎一切自然的神力，是“卵生人”觀念的發(fā)展，與漢族“宇宙卵”觀念完全一致。由此可見土家族創(chuàng)世觀受“卵生人”影響之深。
　　二、以生殖崇拜為底蘊的蛋俗
　　正是在中原遠古“卵生”文化的影響下，土家族形成了五花八門、多種多樣的蛋俗。
　　婚娶中的蛋俗。土家族嫁女，嫁妝中必有一對木制長方形茶盤，盤內(nèi)放有染成五色的糯米，米的上面放有若干煮熟并染紅的雞蛋，含祝福早生貴子的意義。這正是蛋生殖崇拜的表現(xiàn)?；槎Y中還有分吃紅雞蛋的習俗。新娘來到婆家后，婆家的親朋好友及眾鄉(xiāng)鄰向新娘討吃紅雞蛋時，新娘不能拒絕，因為該習俗認為，贈出的“紅喜蛋”越多，新娘的生育能力就越強。
　　生育中的蛋俗。鄂西土家族有倒蛋殼的習俗。產(chǎn)婦在月子中吃雞蛋留下的蛋殼，不能隨便亂扔，須在嬰兒滿月后才能倒掉，而且要倒在十字路口，以示母子安康無恙。這也是“卵生人”原始觀念的遺俗。人從卵生，卵破裂時，人必須完全形成才能安全出生。過去因農(nóng)村醫(yī)療衛(wèi)生條件差，未滿月的孩子死亡率比較高，所以不被視為已是安全出生的孩子，猶如正欲破蛋而出又尚未出的生命，生命未完全發(fā)育成熟，蛋殼便不能完全破裂。作為蛋殼不能完全破裂的象征性的儀式，便是將蛋殼保留家中。保留蛋殼成了保護嬰兒生命的一種方式。當嬰兒滿月度過危險期后，蛋殼又成了嬰兒安全降生的象征，所以倒于十字路口，以昭示眾鄰及路人。這種習俗形象地演示了“卵生人”觀念。嬰兒滿月后，有些地方還要舉行“出月祭井”儀式。產(chǎn)婦帶上兩個煮熟的雞蛋，抱嬰兒到井邊去祭拜。祭拜完，將熟蛋投入井中，然后用井水洗嬰兒的手，產(chǎn)婦含口井水，喂到嬰兒嘴里。在井邊的儀式完畢后，產(chǎn)婦提一壺井水回去燒熱給嬰兒洗澡，據(jù)說此種辦法可以防止孩子生病。“出月祭井”的習俗，既有借生命的泉水撫育嬰兒健康成長的意義，又有借蛋的生殖力量保佑孩子無病無災的意義，是一種接觸巫術的余存。此中，蛋之所以具有消災避邪的功能，是因為它具有生殖的能力。在原始人的觀念中，生殖力量是超乎一切的神力，蛋既然具有生命力量，也就具有消災驅(qū)邪的力量。
　　冠禮中的蛋俗。土家族的出嫁女在花轎未到的前一天夜里要行冠禮，要剃掉眉毛，拔去臉上的汗毛。屆時，男方要送來兩個煮熟的紅雞蛋，出嫁女“開臉”前，要用兩個雞蛋在臉上滾動幾下，這也是一種蛋生殖崇拜的表現(xiàn)。用兩個紅雞蛋在出嫁女臉上滾動，表示要將蛋的生殖能力注入出嫁女體內(nèi)，祈愿她婚后具有生兒育女的能力。
　　節(jié)日和生日中的蛋俗。土家族有在三月初三吃地菜煮雞蛋的習俗。節(jié)日那天，人們采來開著白色小花的地菜，洗凈同雞蛋一起煮。熟雞蛋剝殼后呈透明的淡綠色。據(jù)說，在節(jié)日里吃這樣的雞蛋能治頭昏，驅(qū)邪免災。地菜煮雞蛋可能確有其藥用價值，但一定要在節(jié)日這一天吃才有療效，恐怕就不僅僅是出于醫(yī)藥方面的考慮，而另有其習俗方面的原因了。三月初三吃地菜煮雞蛋習俗，源于中原古時上巳浮卵習俗。晉代張協(xié)《禊賦》說：“浮素卵以蔽水”。潘尼《三日洛水作詩》說：“素卵隨流歸。”素卵，為煮熟的雞蛋。將煮熟的蛋放于流水上漂浮，其目的是為了乞子。向蛋乞子，無疑是要借助蛋的生殖力量來獲得生育力。后來，向蛋乞子逐漸演化成了向蛋乞求免疫力，這便是后來產(chǎn)生的三月初三吃地菜煮雞蛋的習俗。蛋的治病功能來自其生殖功能。
　　待客習俗中的蛋俗。在鄂西的土家族，有用雞蛋油茶湯招待貴賓的習俗。油茶湯是用茶葉、陰米、包谷、花生米、豆干、芝麻、姜、蔥、蒜等放在燒沸的菜油中炸焦，然后用水煮沸而成，其味道清香可口，麻辣甜香俱全。在油茶湯中放進煮熟剝殼的雞蛋，吃起來別有風味。受生殖崇拜的影響，放進油茶湯中的雞蛋數(shù)目是有講究的，一般是3個或4個。土家族認為，吃1個是獨吞，吃2個是罵人，吃5個是銷五谷，吃6個是賞祿，吃7、8、9個則應了“七死八亡九埋”的不吉利語。雞蛋的個數(shù)，所包含的吉利與不吉利的含義，也是蛋生殖觀念的變異。
　　宗教活動中的蛋俗。土家族有祭地母神的活動。地母神即五谷神，也即培育農(nóng)作物生長成熟的女神。每年農(nóng)歷正月初三，新春降臨，要將五谷神請出屋外，到田頭去撫育莊稼。到秋收收割完畢，五谷進倉，又要將五谷神請回屋內(nèi)，安于倉門。兩次請地母神，都要舉行祭奠儀式。祭時，焚香奉酒，敬奉雞蛋。敬雞蛋的目的，可能是期望地母神吃后能增強生育力，繁衍撫育出更多的糧食。雞蛋能增強人的生育能力，也就能增強地母神生長莊稼的能力。從“萬物有靈”的觀念看，人與物是不可分割的，對人起作用的力量，同樣可以用于物。祭地母神是土家族最隆重的祭祀活動之一。據(jù)《太平寰宇記》載：“巴之俗，皆重田神”。田神即地母神。對這樣重要的祭祀，土家人僅以蛋作祭品，而不像有些民族用大牲口牛等來祭祀，可見其對小小的雞蛋所蘊含的巨大生殖力量是何等深信不疑、何等崇拜了。由對蛋的生殖力的崇拜，必然轉(zhuǎn)到對雞的崇拜。土家人有用公雞趕過堂白虎的巫術儀式。每年秋后，人們總擔心過堂白虎來危害小孩子的生命。所以凡有小孩子的人家，都要請土老師趕一次白虎。其做法是，在門外坪坎上插一根竹竿，上面掛一只公雞，巫師在屋內(nèi)作法，等到外面公雞一叫，就表示白虎已被趕走了。小小的公雞與龐然大物的白虎相比較，是何等微弱、渺小，然而它的一聲啼叫，竟能將白虎趕走，可見蛋生殖力量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。
　　三、“卵生人”觀念與習俗的變異
　　漢族遠古遺傳的“卵生人”觀念及有關神話、習俗，在影響土家族生殖觀念及習俗的同時，也受到了土家族民族文化的影響，融入了土家族文化的許多因子，因而在形式上發(fā)生了種種變異。
　　其一，“卵生人”觀念演變成“桃生人”觀念，由此而產(chǎn)生了與之相關的神話和習俗。土家族地區(qū)盛產(chǎn)桃子，累累果實，很容易使人產(chǎn)生桃樹、桃生育力強的感覺，而桃的形狀又與“卵”十分接近，于是，用“桃”代替“卵”作為生殖崇拜的偶像，便是十分自然的事了。土家“桃生人”觀念由此應運而生，同時孕育出與之相關的“桃生人”神話。神話說：卵玉把天地射開后，世上沒有人煙。她想到自己沒兒沒女，便傷心地哭了起來。女媧娘娘叫卵玉不要哭，讓她一直沿著黃河走，如看見有8個桃子從上游漂流下來時，務必撿起來吞吃掉；即使有1朵桃花漂流下來，也要撿起來吞吃掉，這樣世上就會有人存在了。卵玉遵照女媧娘娘的話吞吃了8個桃子和1朵桃花，果然有了身孕。卵玉懷孕3年零6個月，生下8兒1女，從此世界上就有了人種。
　　桃生人神話表現(xiàn)了土家族對桃生殖力的崇拜。以桃為中心，又形成了一系列的習俗。土家族嬰兒滿40天后，須舉行洗禮儀式，剃去胎發(fā)。剃胎發(fā)時絕不能全部剃光，須在嬰兒頭頂上蓄留一塊類似桃子形狀的頭發(fā)，用以保佑嬰兒健康成長。女孩子取名多帶“桃”或“桃花”的字眼，也是取吉祥平安的意思。土家人屋前屋后，喜種桃樹，以祈愿子嗣連綿，人丁興旺。清代詩人彭勇行《竹枝詞》中寫道：“桃花慣取女兒名，兒是桃花生日生；嫁得天臺山畔婿，年年花下伴春耕。”這正是土家族人喜桃、愛桃、崇桃的生動寫照。土家的老人去世，要砍桃樹葉煮湯，給老人洗浴，并用桃樹枝做弓箭7把，插于棺木上，墳前也多插桃枝。喪葬用桃枝，有兩種意義：一是借助桃的生殖力量使死者早日投胎再生；二是讓祖宗（死者）借用桃的生殖力量保佑兒孫子嗣不斷。
　　其二，“卵生人”觀念變化成“葡萄生人”觀念。在川東酉陽地區(qū)流傳著葡萄生人的傳說。很久以前，天下大旱，大地干裂，有一個神人沿著馬桑樹爬上天庭，要玉帝降雨解救世上的人們。玉帝拿起掃帚，將金盆里的水往凡間掃了幾下，結(jié)果漲上了齊天大水，滅絕了人類?？匆娙碎g煙火全無，玉帝就派儺神爺爺和儺神娘娘兩兄妹下凡繁衍人類。雖為玉帝之命，但儺神爺爺和儺神娘娘感到他們是親兄妹，不好意思結(jié)為夫妻。通過神的撮合，經(jīng)過滾石磨，石磨相合，栽葫蘆藤相纏等考驗，兩人只好結(jié)為夫妻?；楹螅瑑衲锬飸言猩铝艘淮咸?，夫妻二人見狀惱羞成怒，便將這串葡萄一粒一粒剪下扔掉，扔在地上的就變成了土家人，扔在禾苗上的就變成了苗家人，扔在洞里的就變成了侗家人，扔在水里的就變成了水族人，扔在旱地上的就變成了漢人……各民族就是這么繁衍出來的。在這個神話中，“卵”生殖崇拜的印痕還清晰可見。因葡萄形體大致與“卵”相似，又同樣包孕著生命的種子，所以被用來代替“卵”作為生殖崇拜物。但是，隨著人們對近親血緣婚姻危害性認識的提高，又把葡萄當作了血親婚姻的惡果，懼怕生葡萄怪胎，形成了一種矛盾的心理，既承認自己的先祖是葡萄所生，又懼怕本民族的婦女再生葡萄怪胎。這是創(chuàng)世神話的殘跡與人們對現(xiàn)實生活的認識相互糾纏、相互矛盾的結(jié)果。正是受這種矛盾心理的支配，土家族有對葡萄及與葡萄形似之物的種種禁忌。如魚卵形似葡萄，土家族禁止女孩子吃魚卵。
　　其三，“卵生人”觀念變化成“紅球生人”觀念。鄂西利川的土家族人中還流傳著這樣一種神話：很久以前，天上連降大雪，很多人都凍死在冰天雪地中，世上只剩下兄妹二人。他們既無吃的，又無穿的。忽然，他們看見一顆又高又大的水杉樹，兩人就順著樹干往上爬，爬啊爬啊，一下子竟爬上了天宮。他們見到了觀音菩薩，觀音菩薩就說：“世上只有你們倆了，人間煙火就靠你們傳下去了，你們下凡塵生兒育女去吧！”兩人回到人間，覺得兄妹不好成親，都不愿按觀音菩薩的話去做。這時，神從天上拋下兩根樹枝，兩根樹枝很快結(jié)合到了一起，兄妹二人這才知道他們的結(jié)合是天意，于是就同意結(jié)合了。結(jié)婚時，妹妹很怕羞，就折下樹枝舉著遮住臉，如同打著一把傘。此后，土家姑娘出嫁時均打著一把傘。婚后，妹妹生下一個紅球，二人十分驚駭，決定把紅球拋掉。紅球被拋出后在空中炸裂，飛出無數(shù)小塊，這些小塊就變成了人。神話中的紅球，仍然是卵的變異形式。實際上，紅球具有更廣泛的代表性，凡圓形的或近似圓形的有生命的物體都可包括在內(nèi)，如雞蛋、魚卵、鳥蛋、蛇蛋、龜?shù)埃惶?、橘、李、杏、葡萄、石榴、花生、棗子、南瓜、西瓜等等。因此，上述所舉之物都成了生殖崇拜物“卵”的代替物。卵生殖崇拜物的任意擴大，是以“萬物有靈”作為前提條件的。直到晚近，在土家族仍流行“萬物有靈”的觀念，宗教仍然以自然崇拜為主，這就為卵生殖崇拜的擴大提供了肥沃的土壤。
　　種種卵生殖崇拜的變異，在土家族都形成了相應的習俗，其中最典型的要算婚儀中的撒帳儀式了。土家族的撒帳禮儀與中原撒帳儀式有著密切的關系，但土家族的撒帳禮儀又有自己獨特的形式。土家女子出嫁時，嫁妝中必有一幅白麻布帳子。嫁娶時，帳子用兩根紫竹穿著帳筒，由“模米”扛著。帳子送到男家，要舉行一定的儀式，先是交帳，掛帳，最后便是撒帳。帳子掛好后，新郎手端紅漆托盤交給新娘，盤內(nèi)盛著各種果子等，由新娘拋撒。新娘邊撒邊唱：
　　賜你蓮花金碗兩對，贈你牙骨玉筷五雙。
　　賜你紅棗花生兩盤，贈你桂子團糕兩碗。
　　棗子花生撒進帳內(nèi)，桂子團糕擺在床沿。
　　綠絲紅線纏繞金鉤，鴛鴦宮燈掛在帳檐。
　　鯉魚有塘好撒籽，夫婦帳內(nèi)偕百年。
　　鸞翱鳳翔，日月同修。
　　從撒帳習俗可見，其活動包含了多種意義，如富貴吉祥、夫婦和睦、白頭到老等，但其中心意義卻是乞子。過去，生兒育女是結(jié)婚的最重要的目的，夫妻間的一切幸福都是以此為中心的，所以在土家族撒帳這種祝?；橐龅膬x式中，祈求生子即成為中心內(nèi)容。新娘所撒之物，大都有乞子意義：“棗子”含早生貴子之意；“花生”有乞愿子嗣如花生一樣繁衍之意；“桂子”更有早生貴子之意；“鯉魚有塘好撒籽”是隱喻夫妻結(jié)合生子之意。此中，棗子、桂子、花生、籽等均成了助生之物，或謂生殖象征物。這些生殖象征物都是“卵”的變異形式。
　　小如魚卵者，可以代替蛋作生殖象征物；大如瓜者，同樣可以代替蛋作生殖象征物。在土家族就保留著中秋節(jié)偷瓜送子的習俗。中秋佳節(jié)，一輪明月當空，好心人便趁著月色去冬瓜園里偷瓜，給無生育的夫婦“送子”。偷瓜者可以任意偷取別人瓜田里的瓜，主人明知有人偷瓜也不干涉，而且還暗自高興，認為瓜被偷的越多越能發(fā)跡。偷瓜者拿到瓜后用襁褓包好，送到無育夫婦的床上，送時，還要請一人假裝嬰兒啼哭，說些四言八句的吉利話，起到催孕催生的作用。
　　其四，用圓形編織物代替“卵”或“蛋”作生殖崇拜物。土家族有搶貢雞的婚戀習俗。貢雞用篾編成，大小形狀如雞蛋，有空心和實心兩種，實心內(nèi)塞稻草，外表涂成五彩，鮮艷奪目。青年男女多借搶貢雞活動來尋找意中人。搶貢雞的方法是，一人將貢雞拋出，其余的人均去搶，誰搶到貢雞，誰就有權(quán)用貢雞擲向自己的意中人。意中人若有意，便會故意將自己暴露在外，讓貢雞打在自己身上；若無意，則側(cè)身彎腰，左閃右避，不讓貢雞打在自己身上。土家族的山歌中就有“彩雞傳情聯(lián)姻緣”的唱詞。打貢雞能成為男女聯(lián)姻的重要手段，原因是蛋生殖崇拜的觀念在起作用。貢雞是蛋的代用品，也是生殖的象征物，男女雙方用貢雞擲向意中人，無疑含有祈愿對方生殖力強的意義。而生殖力強又是締結(jié)婚姻的重要條件，擲向意中人的貢雞，就成為婚姻的紐帶了。
　　總之，在“卵生人”觀念的影響下，土家族產(chǎn)生了種種“卵生”神話傳說和習俗，以及種種由“卵生人”觀念和神話變異而來的神話和習俗。這些變異的和原生態(tài)的神話和習俗，構(gòu)成了一個龐大的以蛋為中心的生殖崇拜文化圈。蛋和由蛋演化而來的圓形或橢圓形的物體，無論是有生命的還是無生命的，都成了人類生命的象征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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